周日晚上21:20,是《风味人间》第2季在腾讯视频上线的时间,观众注定摆脱不了两个深深的烙印——“好饿”。怎么办?再点外卖估计来不及了,只能在弹幕里“哀嚎”。
《风味人间》第2季是总导演陈晓卿和团队最新的作品。提到美食,陈晓卿几乎是现在年轻人绕不开的一个名字。
“撞食记”,是陈晓卿最初考虑给《风味人间》第2季加的名字。它来自总顾问沈宏非,取材“撞衫”。表现在节目中,就是许多美妙食物的呈现,都是一中一外成对,而且口味相近,“可以从根本上让大家知道,中国食物从来不是孤岛,很多想法全世界都是相同的。也可以尽可能地拉近外国食物和中国食物的距离。”国外十分小众的食物,通过中国类似美食的对照,观众就一下子能生动感受到口舌生津。
中西方美食同时呈现出来并不容易。作为美食探索纪录片,《风味人间》第2季的切入点,是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美食所承载的,也不仅仅是味觉的体验。从时间的角度来说,美食一直随着人类生产力的发展产生变化。比如目前很普遍、甚至令不少健康生活的的人避之不及的糖,“在人类有文字的记载中,糖99%的时候都是财富的象征”。再比如现在不少西方人都不吃动物内脏之类的杂碎,但“其实在半个世纪前,杂碎在全球都非常普及。”包括在中国,“90年代尽管有很多美食著作在流行,但能感觉到大家羞于启齿。进入21世纪后,这个观念发生了非常大变化,餐饮业也迅速提升。”
陈晓卿非常明确,《风味人间》第2季是希望吸引更多观众前来观看的商业纪录片,最终呈现的方式,依然是尽可能地让中国观众更容易感受的方式,“如果让我形象地解释这个片子,我们是用筷子来吃遍全世界的。”
做好一个节目,除了明确角度与内容,还要学会舍弃。目前我们看到的节目内容,可能只表现出导演们积累的3%的内容。陈晓卿表示,因为商业纪录片的定位,有许多科学上的详细解释,因为太枯燥而没有办法放在节目中,只能用最吸引人的三句话进行表达。另一方面,他们也必须考虑到节目的传播效果,舍弃不符合标准的美食。“特别不健康的”,“影响环保的”,“不符合大众道义的”,是一定要舍弃的内容。
如今各类文化美食纪录片数量越来越多,但陈晓卿不觉得过多,因为“美食是刚需”。更何况,美食还可能跟种族、信仰或其他的东西发生关联,甚至和自然地理、植物学、动物学、生物原理产生交集,只要钻研深入,就一定能在市场上“找到安身立命的立足之地”。
《风味人间》第2季是总导演陈晓卿界面文娱对话陈晓卿:
界面文娱:《风味人间》第2季从文化的角度切入很深,你这些年观察人在美食上的观点,是不是也在发生着变化?这些变化可能从哪些方面体现出来?
陈晓卿:对。这个话题有点大。比如我们说第一期的主题“糖”,其实我们可以在食物中看到历史的不确定性,糖在人类有文字的记载中,99%的时候都是财富的象征,有钱人才有权利吃到糖,万圣节的小朋友也要糖,英国中产阶级标志就是在喝的下午茶里放糖。今天糖对大家来说更多时候是恐惧,“这里有糖太可怕了,我要过低糖生活”,从好朋友变成敌人。叫人类自我觉醒也好,叫自我抗争也好,我们骨子里喜欢吃糖的,基因会让你吃了糖开心,但理智又让你不能吃,人变得非常纠结。
再比如杂碎,很多人认为上层社会是不吃杂碎的,但其实在半个世纪前,杂碎在全球都非常普及,尤其美国。美国工业化程度大大加强还是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后,尤其是二战后,边角料全都去做其他用途了,根本不会再做给你吃。翻开很多私人历史,比如迈克尔·波伦写的《杂食者的两难》里,写道年大萧条时期家庭菜单,里面就有牛骨髓、猪脑、大肠,这都是很普遍的东西。
界面文娱:可能这样的美食观的改变,随着中国近30年的发展,变化也尤为明显?
陈晓卿:对,我大概第一次知道美食这个词是年,北京举办的首届中国美食节,来了很多国际厨师,我做摄影助理第一次接触到那些我以前没见过的菜,燕鲍翅、牛排什么的,几乎都是第一次吃到。当时觉得这是挣外国人钱的,我们要朴素。实际上90年代尽管有很多美食著作在流行,但能感觉到大家羞于启齿,不像现在说“我是个吃货”,(当时是)非常糟糕的。进入21世纪后,这个观念发生了非常大变化。物质积累到一定程度,是需要一定消遣的,所以大家消费能力上来以后,餐饮业也迅速提升。
这时候有两个派别,跟我们生活关联不大。一类人觉得老祖宗东西都是好的,皇上吃的是最好的,所有都是宫里出来、史书记载,有点食古不化。另一类是互联网出现后,有一批写作者,所有对美食的判定都是建构在西餐基础上,哪怕偶尔去中国小馆子,也带着施舍的仪式感。
实际上,美食有没有其他通道?所有人都很清楚,世界上少数人掌握大部分财富,美食的判定体系是由富人建立给穷人的,是他们的心理安慰剂。在读了很多书、经历很多,跟很多史学家、人类学家、美食家交流后,像蔡澜先生、沈宏非老师都对我影响非常大,(让我明白)食物其实是平等的。一个个普通老百姓的幸福,不亚于一个皇上、巨富的幸福。
界面文娱:《风味人间》第2季里,也确实把很多来自底层的多样化的食物介绍给大家。
陈晓卿:对,我们的片子里,肯定也没有任何歧视性的语言,什么贫瘠、偏远、简朴之类的,我们觉得食物就是食物本身。
界面文娱:从文化的角度讲美食,现在愈发成为美食纪录片市场上的主流,你认为这一类型发展到怎样的阶段?未来可能讲什么呢?
陈晓卿:这也是我们还在思考的问题。我们还能讲什么?其实关于人类多样性的话题,关于人类生存方式多样化的拍摄,还是可以进行下去,但因为做的不是研究,只是一个大众传播的工程。这个工程(能不能做下去)取决于观众还有没有需求。如果观众仍然有需求,尽管可能我们觉得无趣,我们还要做下去。如果我们觉得还很有趣,但观众觉得已经审美疲劳了,那我们自己就必须叫停。这是商业规则决定的。
其实我们现在拍摄的手段、讲故事的能力,已经基本上接近国外同行的最高水准了,但下一步做什么,是在主题上求变还是基础层面求变?是我们还在考虑的话题。
界面文娱:我们国内拍摄的美食纪录片,跟国外同行在主题、逻辑的侧重上,有什么不同吗?
陈晓卿:还是有不同,就是以谁为中心。从哪里建立学术,其实是一个能暴露我们立场的比较显性的标志。过去我们的体系,都是建立在欧美为核心的体系。现在我们在努力建立一个尽可能客观的全球化体系。我们和国外同行探讨这些话题的时候,包括其中一些研究食品很厉害的专家,听到我们的观点时,他们往往会很吃惊,“你们这样想,我要想一想,还真蛮有道理的”。他们可能有一个思维惯性,不会考虑到原来更多的人口的地方会有这种想法。
界面文娱:他们可能有哪些思维惯性?
陈晓卿:比如他们认为中餐的核心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如果按照这个思维定式,中餐可以按这个方式来研究。但其实中国餐饮也在日益多样化,尤其是两个人这样的小家庭越来越多,没那么多菜的,而且也有自己在家里开始做分餐制的。其实中国在宋朝以前大量是分餐制。可能对一个不是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