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吃菜,靠水吃鱼。从排骨藕汤到洪山菜薹,再到深山里的土家族宴席,湖北人就地取材,即使是普通的食材也能做得花样迭出、有滋有味
在汉口万松园的雪松路,是当前武汉美食的风向标,不到1公里的街道有近30家食肆贴身肉搏。在品尝美食这个层面上,曾庆伟在武汉类似于香港的蔡澜,下馆子不用花钱还被争先恐后以请到为荣,对美食的评价、品尝,他浸淫数十年。被一帮老文青戏称为“齐白石”(湖北土话意思吃白食)。曾庆伟向我介绍道,湖北菜曾被评价为“个性不够鲜明,风味欠突出”因为湖北地处东西南北交汇处,各种菜品和口味都比较折中。后来湖北人认识到湖北菜既有楚乡韵味,又兼具百家之长正是湖北菜的优势。它土而不粗、俏而不媚,辣而不燥,甜而不腻,鲜而醇厚,登雅席绝无小家子气,入排档也不觉“曲高和寡”,具有更广泛的适应性。
楚鱼王的招牌菜,值得品尝
我和曾老先生来到楚鱼王创办者汤正友的餐馆中,按照曾庆伟的说法,武汉在全国最有影响的菜式,除了地标性产品洪山菜薹以外,主要是两鱼一汤,即清蒸武昌鱼、红烧鮰鱼和排骨藕煨汤。既然做鱼的馆子敢称王,进门就像走进了水族馆的楚鱼王自然少不了那两条鱼。除去那七八种海里的鱼类,淡水鱼方面,我目测这里至少有20种以上,都是来自清江和梁子湖的精选食材。除了常见的胖头鱼鱼头、鱼丸两吃,和湖北家常的草鱼切块做成红烧鱼块以外,还有将小指头大小的野生小桂鱼干煸,名为拖网野生小桂鱼;有将恩施擂茶与财鱼相结合的菜式;有将草鱼鱼皮剔下来炸得嘎嘣脆的,取名为咔吱鱼皮;有将鮰鱼鱼肚和鱼泡用泡椒爆炒,名为鮰鱼双宝;还有用鮰鱼子炒饭,最后做成蜂窝煤形状装盘上桌,满满的喜感和怀旧。
湖北人对于鱼该吃哪个部位,怎样吃才好吃可以说是了然于胸。武汉人流传的口诀:“鲤鱼吃须,武昌鱼吃边,桂鱼吃花,胖头鱼的脑壳,开春的鲤鱼籽,草鱼的皮。”粉蒸鮰鱼是楚鱼王的招牌菜,清江上游叫江团,清江下游才叫鮰鱼。鮰鱼肉肥而不腻,春秋两季最肥嫩。湖北厨师普遍善于烹制鮰鱼菜式,其中粉蒸和红烧是最著名的鮰鱼菜肴,经久不衰。这道粉蒸鮰鱼中唯一的一个鮰鱼肚被我给夹走了,如上等年糕般弹牙,鲜美无比。许多人嫌吃鮰鱼菜有些肥腻,而以米粉拌长江鮰鱼入蒸笼蒸制的方法,则较好地解决了鮰鱼有些油腻的问题。
楚鱼王老板汤正友鱼头泡饭,唤起儿时的美好回忆
作为一个饭馆的名字,鱼头泡饭,如果稍微加一点联想,生活在鱼米之乡的人们,就会想起小时候用鱼汤泡饭的画面。走进门楼,一锅咕嘟着的卤肉和正在现场制作的油豆皮两个档位夹道欢迎,从腾腾热气和酱卤肉香中穿行而过,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偌大的鱼池游弋着今天的午餐。鱼池外圈规整摆放了两圈等位专用的椅子,如果坐满人,有围着鱼池开会的感觉。想必若在满屋肉香中排队一个多小时,内心难免会碎碎念:这比起酷刑来,好不到哪里去。
红烧鱼头,汤汁可以用来泡饭。来的食客都要吃鱼,产自清江的胖头鱼是主打食材,胖头鱼也是湖北人饭桌上的当家鱼种。鱼头红烧,用一个硕大的砂钵两个服务员抬上来时,我确实有些被吓到。鱼身之肉去皮做成鱼丸,也就是湖北人口中的鱼圆子。将鱼圆放入用鱼骨熬的汤,构成汤食。一鱼多吃,吃肉喝汤闻香。吃得差不多了,用烧鱼头的浓稠汤汁泡米饭吃,米饭是用特制的不锈钢锅放在一旁现焖,加热方式居然是锅底放一个杯口大小的酒精杯。一袋克的东北大米,一瓶毫升的矿泉水。吃鱼的时候,饭香就会阵阵传来。一套下来,构成了卢永良所说的“主打的单品”。
“鱼圆子是一种乡愁,鱼汤泡饭也是。”鱼头泡饭的老板卢师傅说道,卢师傅家里有10个兄弟姐妹,小时候一条鱼不够吃,所以要多留汤,用汤泡饭吃,那种鲜美,“光想起来,舌头都要掉了”。为何记忆中的那个味道如此绝妙?卢师傅的答案是,那是藏在味蕾中的乡愁。不是张翰那种因为家乡鲈鱼鲜美而思归的乡愁,而是由故乡的饮食而引起对故乡、童年的想念,这种乡愁于中国文人笔下不绝如缕,尤其是漂泊于都市之中的游子,更是怀念故乡饮食的原初之美。很多时候,在外的游子总免不了感慨:真想吃妈妈煮的菜啊;这个菜的味道像极了妈妈的味道;我们家也有这个菜,可是好多年没有吃过了。……很多时候,不是大厨的手艺不够精湛,而是缺少那种感觉。
鱼头泡饭的老板卢师傅我将金黄的鱼汤慢慢淋入米饭当中,用勺子轻轻摇起一团米饭送入口中,大米的香糯,鱼汤的鲜美,顿时在口腔内迸发出来。随着味道的迸发,儿时的回忆也如关不住闸的洪水涌入我的脑海中。
只要是人,对于吃的,总寄托着亲情、乡愁和回忆,这倒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也许这就是饮食文化不可缺的一部分。只不过相比于西餐,中餐更能够融合和依附着这样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