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饪的艺术彰显在食谱书和家庭账目本中、在菜单和购物清单中、在考古学家的发现里、在厨房和餐厅的建筑结构里,以及文学里关于菜肴的描绘之中。但是也许,关于我们吃的什么、怎么吃的最鲜活诱人的例子,正隐藏在纯艺术和实用艺术作品中——有些艺术作品似乎直白地描绘着菜肴或原料的美妙,而在有些作品中,它们仿佛作为不经意的信息,出现在某个圣经故事或者神话场景的背景当中。
英国食物史研究者吉莉安·莱利认为,解密艺术品中隐藏的关于食物的秘密是“令人兴奋的挑战”,西方艺术中,早期文艺复兴之后的绘画可以作为丰富的解密资源,但在那之前的时期,考古发掘出的泥金手抄本、壁画、雕塑、墓碑、陶瓷以及家居用品中也对食物、筵席的场景多有描绘。
在最近出版的《不散的筵席:艺术中的饮食文化史》一书中,吉莉安·莱利试图以文明起源到文艺复兴晚期的资料和绘画将烹饪学连接起来。书中提供了关于食物储备与市场的视觉信息,其中,我们可以瞥见各种类型的植物、水果、蔬菜、鱼、飞禽、肉类是如何来到家用厨房的。另外一些图像展示了在各类厨房里,厨师是如何准备食物、宴会与斋戒的,以及富人与穷人在正式场合和普通场合是怎么享受美食美酒的乐趣的。
▲《不散的筵席:艺术中的饮食文化史》书影。
关于食材和烹饪的视觉和文字信息并不总是完全吻合
从文字记载中可以了解到,用丰盛的菜肴宴请宾客在某段历史中是人们生活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但保留下来的视觉依据却所剩无几。由此,关于食材和烹饪的视觉和文字信息也并不总是完全吻合的。
比如我们无法找到任何遗留下来的描绘北欧文学中记载的臭名昭著的维京筵席的图像。那些忠诚、背叛,粗鲁的醉态、肆意的殷勤,常常以宏大的杀戮和破坏而告终。而有文字记载的宴饮场景,也常常会被作者进行艺术化加工以产生陌生化与戏剧化的效果。比如影视作品中描述的罗马帝国,总是酒池肉林荒淫无度的,如费里尼改编自公元一世纪罗马人阿尔比特罗写作的《萨蒂里孔》的电影《爱情神话》,影片中屡次出现宴饮场景:肥胖的暴君、肥腻的巨大的炙烤肉块、瘫坐在榻上萎靡贪婪的宾客……
▲费里尼《爱情神话》剧照。
《不散的筵席》的第四章“希腊—罗马时代”着重分析了罗马附近的庄园和庞贝古城等古代建筑遗存中保留的壁画,从这些真实的再现中了解古代世界的食物。
如庞贝马赛克镶嵌画上呈现了诸多打鱼的船队靠岸的情景,许多象征鱼类的符号都显示了人们对于其新鲜度的追求。马赛克镶嵌画中形象呈现了巨型章鱼和巨型发虾之间的致命一战,身边还围绕着鲭鱼、鲣鱼、比目鱼、海鲂、红灰相间的胭脂鱼、鲂鱼等等。希腊和罗马作家们频繁提及的新鲜鱼类在美食中的重要性,以及食客对它们的百般挑剔也在这些视觉材料中被佐证。
▲庞贝古城中一幅鱼类装饰画局部(公元1世纪)。
古希腊罗马的普通居民享用的是简单平实的美味,罗马本土烘焙繁荣,居民们的生存依赖大量便宜又美味的面包和新鲜的水源。一幅壁画上的庞贝面包商店展示了典型的面包、面包卷还有像水果馅饼的东西。
罗马时期,街边已经有热腾腾的小吃店。大批的罗马民众挤进了没有厨房的高层建筑,他们开始享受街边小吃——香肠、肉丸,还有更加便宜的炖蔬菜和豆子,以及烘焙小摊上的各类面包。霍勒斯介绍了一种青葱加上鹰嘴豆外加半升葡萄酒的简餐,可以在傍晚从公共浴室回家路上的小摊上享用。庞贝的考古结果表明当时快餐店的柜台会被挖空用来展示食物
回到对于视觉和文字信息的讨论,作者认为,回到最初,烹饪的乐趣是颇具原始意味的,品尝食物的感受和食物的质感常常与祭祀礼仪联系在一起。“给神烤肉!烤肉!”祭司在美索不达米亚最雄伟的神殿里高喊着。在那里,朝圣者向神明献上了他们眼中的美味。我们无法在古典希腊绘画中为祭祀的食材找到视觉依据,文学记载中的公牛米诺斯是崇拜的对象而非食物。
“在诗句和神话中,狩猎英雄们烧烤的牛或羊是令人难忘的美味,但我们仍难以为这些早期的食物找到图像信息。考古学家和人类学家告诉我们宴席和狩猎,以及祭祀供品在社会学和*治学中的重要性。有时我们会找到一些图像依据,但寻找史前信息还是十分艰难,我们只能说岩画中的那些动物应该是人类狩猎的食物……有些标志性的动物,例如公牛,可能是力量和权力的象征,但同样也会让我们联想到它作为役用动物的功能性,以及它们最终被做成慢炖牛肉成为人类盘中佳肴的命运。就像艾达·博尼编写的传统意大利食谱中的罗马炖牛尾,或者是慢炖的Garofolato,其做法是将牛的胫骨放在红酒和香料(尤其是丁香)中炖煮数小时。”作者写道。
▲拉斯科洞穴壁画上的牛。
除了直接被表现的食物和食材,吉莉安·莱利也呼吁研究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