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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8/31 20: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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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市年味韵悠悠

文/彭仁满

元旦一过,年关就提着脚跑来了。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年都觉得是秒跑刹那之事。

走进河市,一串串的腊肉腊鸡腊鱼腊鸭在火热的糠烟上熏烤,腊物的味道就蛛丝一样散开,弹着你的鼻孔;串串飘扬在太阳底下晒得流油的腊物,似要滴落在你的头顶告诉你春节马上就到了。

“小孩望过年,大人望插田”,这句不知是哪个年代流行于河市的谚语,每年都会在我的脑海中打几个滚,并粘上几根年夜中狂吠的狗毛,让我想起家乡过年的陈年旧事。

小时候不懂大人为什么不望过年只望插田的意思,但成家之后,就完全感觉出了这句话的份量。

有几份欢乐,也有几分的惆怅。

的确,小时候特别期待过年。我期待三十和初一晚上自制火炮枪哔哔闪动的火花,期待硫磺味在响鞭、溜炮、冲天炮、花炮四射的闪光下发散,期待夜空的炫目多彩,期待糖粒子、饼干、水果、香喷喷的油豆腐白萝卜炖肉和大鱼肉的滋味……

少年不识愁滋味,这是因为父母省着自己给予了我们的保障。

成年自识生活艰,这是因为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心情。

结婚后,虽然每年必回母亲身边过年,少了过年物资的操心,却还是没了童年的轻松感觉,因为我懂得了农家过年的不易。

打年货

打年货其实说的是购买过年物资。

没有经历过旧时年节的人,可能不知道这打字的含义。

中国文字中这个打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就如一个搞字一样,让学中文的外国人怎么也搞不明白。河市人说的打仗、打架、打鱼、打禾、打谷、打人、打屁、打五中、打泡湫……似乎需要动作的事情,都可用一打字开头,打字不知成就了河市多少方言。

不说买年货、购年货,而说打年货,我觉得还是蛮妥当的。

其实腊月一到,要做的事情还是挺多的。就买年货一事,需要置办的年货很多,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如那些要用盐腌制的鸡鸭鱼肉和日常用的茶盐酱醋米,还有豆腐、糍巴、糯米砣子等等都要自制或者购买;手头宽裕的时候还要请裁缝上门为全家做些新衣服,一弄就两三天。所以到河市街上就得货比三家、价廉物美;还不能像平时一样慢吞吞地,所以一到街上就像打仗,因为有些紧俏物资还真的要抢。

至于打年货的时间,也因各家的经济情况而有所不同,在旧书记载:“大抵打年货之家亦有差等:上户不到腊月,色色俱办;中户不到送灶,大致不差;下户挨到岁底,尚有不名一物者。过年,过年,暗里正不知蕴含多少酸辛。”

在河市农历十二月二十过后,是打年货的高峰期,其中又以二十八日打年货者最多,称作轧廿八。此后的二十九日、三十日人也非常多,因为,再不买就来不及了。年三十一般只有一上午,下午打年货者已不多了,人们都在家中准备年夜饭了。所以旧时河市街上的年货市场会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河市街拆除以后,大家就到汨罗街上打年货了。

腊月腌制肉类食品,是河市人一直没有放弃的行动。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得准备,如果看到人家大门前挂着彩旗般的腊食,而自家却没有挂上一片鱼鳞的话,女主人的脸是挂不住的。

大集体时代,农场体制,每个队都有养猪场,腊月都会解一点年猪分给大家,包产到户后,则是自己留年猪了。这儿是水乡,有时鱼在河中、沟塘可捉,不捉也可到水产队交换或者购买,鸡鸭自养。

我觉得那时我们队割资本主义尾巴肯定是一个非常落后的队;我们队是一个没有参杂外姓的队,是同祖同宗同一祠堂出来的,所以男女老少不分年龄,只按辈份叫人;小时就有五十多的老人叫我嗲嗲(爷爷),还弄得我不好意思;这样的氛围,可以想像对大家不利的*策是不会落实下去的。

包产到户前我记得是我房头叔叔当支部书记,他是我队上活祖宗级别的辈份,他领导的队民很多跟他隔了至少三个辈份,最小的竟然到了七辈了;所以大家只能统一叫他满嗲(爷爷),谁敢不听他的?而我们这个祖宗支书,性格很温和,自家也养鸡,他常说“大家养点鸡,平时有蛋吃,也不关其它人的事,为什么要割了?”所以到了分场检查的时候,他就在喇叭中吼:“把鸡鸭都给我关到秘密的地方,谁家出了问题,大家的损失他一家赔了!”检查人员来了,他就带着他们在外面看看,一只鸡鸭都没有,就算过关了,年终还得表扬。其实包队的分场领导吴*委清楚,他70年时任过我们队支部书记,人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我记得跟着妈妈到河市街上打年货最美的享受是出一毛钱在彭家叔叔面馆吃上一碗光头面或者肉丝面,那闪动油花星子的面汤,飘着青青而香香的葱筒子,哧溜哧溜全吃下,然后把汤渣子舔得干干净净,一抹嘴巴,离开面馆还恋恋不舍。

后来我吃遍了山南海北的面条,就是再也没吃到河市面条的味道了。想想原因,应该是饲料喂养出的禽畜、改良植物结出的果实所造成的吧,现代科技千方万便,就是让我们失去了自然的味道,不知可喜还是可悲?

其实河市街上的美食还有很多,不提那些饼干、糕点,单说那油炸物,就让人口舌生津。嫩*而香脆的油条、甜甜而亮亮的油绞糖(麻豪)、落满葱花或者芝麻的油饼……远远地闻到香味,我口水就会直流。

“彭家铺的面,谢家铺的鸭,同德的包子真好呷;*家饭店样样有,有饭有菜有甜酒,还有白糖盐菜藕……”

那时感觉是河市街好吃的东西太多了啊,可惜妈妈一般只能满足我一两个涎水欲滴的愿望而已。

年货除了油盐酱醋,妈妈必会称上七八斤河市油豆腐做年饭菜,而且是谢师傅的;谢师傅是妈妈本家,妈妈说外公在世的时候,吃的是谢师傅父亲的手艺,她成家后一直吃的是谢师傅的手艺;谢师傅是河市油豆腐的传人,谢家的豆腐不但油炸得恰到好处,而且颜色嫩*无杂色外表好看,更加神秘的是那皮又紧又脆,耐得住火熬而不散,口感又好;所以六七十年代就深得河市人的喜爱。谢师傅的油豆腐我都能吃一大卢碗,的确是好吃。可惜的是谢师傅的后人不再弄这营生,但其它河市油豆腐至今名头也响亮在外。

这些都是腊月的自由活动,农历十二月叫腊月,小时理解为弄腊食品的月分,但根据史料它跟祭祀有关,古人祭祀祖先、神明,肉食和蜡烛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因此有的地方将腊月写成蜡月。古汉语中“腊”是岁终的祭名。汉应劭《风俗通义》谓“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用大蜡,汉改为腊。腊者,猎也,言田猎取禽兽,以祭祀其先祖也。”或曰:“腊者,接也,新故交接,故大祭以报功也。”不论是打猎后以禽兽祭祖,还是因新旧之交而祀神灵,都要搞祭祀活动,所以腊月是祭祀之月。而这个祭祀之月流传下来就是庄重、严肃、神圣的。

河市的腊月自然也就在这种文化流传之中。我总觉得家乡的大年过得充满仪式感、庄重感,给了我童年许多神秘的味道。

解年猪

河市解年猪是自古相沿下来的习俗,见识解年猪记得是在67年,那年我才5岁多。

67、68年正是大跃进的时候,文化活动风起云涌。我们青洲的年轻后生姑娘们,晚上都要在礼堂排练节目。说是从省京剧团请来了大师傅,排起了《白毛女》《智取威虎山》《红灯记》《沙家滨》四本样板戏。那时我家就在大礼堂东南角,跑三步就到。锣鼓一响,我必看热闹。冬闲一到排练得更加勤密,道具服装也放了满满一屋子。我记得所有演员都是队上的后生。演扬子荣的白生、演座山雕的仲衡、演杨伯劳的建美、演穆仁智的建群、演白毛女的菊香、演李玉河的长子、演铁梅的毛妹、演阿庆嫂的祝香……乐队也是队上的,敲锣打鼓手、二胡笛子唢呐手我如今都能写下他们的名字,现在我都觉得是个奇迹。

那年腊月24一早,大操场那边的猪叫声吸引了我看热闹的兴趣,从床上一溜,披上衣服,一抬脚就跑出了门。急得妈妈在后背大喊“洗脸、洗脸。”

操场北边的两只大铁锅热气腾腾,二十多个乡亲在那儿忙来忙去,烧火的担水的、捉猪的杀猪的,在我眼前穿来穿去。我到时,已经杀了两头猪了。一头正在分解称数,另一头正在刮毛,开膛;屠夫开国悠然地叼着香烟,吸得一转一转,看上去很得意自豪,他把肚子里白白的还冒着热气的肠子肚子割出来扔进脚下的脚盆……

我知道这是队上集体解年猪了。

我注意到操场东边有一张小方桌,桌子上的香烛还在燃烧,吹来香气阵阵,桌子四周是一地*纸和鞭炮的落红,后来知道解年猪前是要祭祀天地神明的。可惜没看到友福爹参拜神明的样子。

等到猪解完了,喇叭里响起了要大家到操场领猪肉,晚上到戏台看样板戏的通知。队部建在操场南、戏台建在操场东,大家领猪肉的时候戏台布置的乡亲都已经入场了。

为了看戏,早早地吃了晚饭,搬起家中的两条长凳抢了个前面的位子,守在那儿,等父母三姐和两个哥哥来看戏。那天晚上坐在滋滋响动的大汽油灯前看了四个样板戏的选段,至今记得抢白毛女、捉座山雕、举红灯、玩刁德一的情节,台下一片叫好声。后来听说这四个样板戏全本在全农场巡演了一次,还得到了农场宣传科的表扬。

集体解年猪一般不会办年猪席,但家庭解年猪必办。实行家庭承包责任制的头年(82年),我母亲就喂养了一头年猪,有来斤。年猪杀好后,屠夫开国像庖丁解牛一样,把这头猪从头到脚都分解成了块。把辞年的肉称出来,放一处;把年饭肉和送邻里的肉留出来,放一处;其余则是要制成腊食品的肉了。送邻里的每块肉,还会配上碗猪血,由我送给左邻右舍,母亲说这是礼尚往来。一块肉,一碗猪血,会让邻里关系更加和睦;河市人都知道“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不过那年我家也收到好几家的年猪肉,让我感觉到83年的年过得特别风生水起。

解了年猪,就是吃年猪席了。除了本家还会叫来在本队的父亲兄弟一家,有时还叫来关系胜似兄弟的一家子(一般这样关系的乡亲肯定在现场帮忙解年猪),弄上个两、三桌的是比较常见的。吃的基本上是全猪席:猪头肉、猪肝、猪血、猪心肺……闻起来肉香扑鼻,吃起来汤甜味美。

我记得解年猪时猪尿泡是非常抢手的东西,因为队上有有到5、6岁的孩子夜间睡觉还“来尿”就是溺床的,这是体质弱的孩子常有的毛病,让家长头痛。所以只要闻讯谁家解年猪,必然会求上门来。我不记得我是否吃过这个,但那年的猪尿泡给了木匠家老大,平日小孩喊他阳尿公。据说猪尿泡治“来尿”蛮灵验的,很多“来尿”的孩子都治好了。妈妈说在猪尿泡里加糯米*豆后,用炭火或者煤火炖烂,吃两三天,那病就好了。

河市人称猪血为“放红”,舌头为“钱头”、猪嘴为“福嘴”。造船开桨,必用耳朵犒劳匠人,谓之“顺风”。酬谢媒人,少不了那个带“福嘴”的猪脑壳,是不是有暗捧媒人找到福缘亲家的原故呢?

河市人吃肉大多叫“呷肉”,“大碗喝酒,大口呷肉”也有点梁山好汉的味道。

河市人办酒席基本上有六道菜以猪肉为主,著名的河市土八道是:糯米砣子、虎皮扣肉、油豆腐萝卜炖肉、皮粉炖肉、白切清蒸肉、肉熬笋子、云耳木耳汤、蒸鱼;而过大年时会以糯米砣子、油豆腐萝卜炖肉、肉熬笋子、蒸鱼为主打,有的家庭会出齐八道,配上冬瓜、白菜成十道,取十全十美之意;办年酒客则是以八道为主。河市年饭禁忌出现鸡鸭肉,因为河市人最怕来年出现“鸡笼攀笼”的麻烦事。现在的宴席上增加了甲鱼、龙虾、螃蟹、蛇肉、海鲜等菜食,这也是些不信禁忌的人弄出来的事情。而油豆腐萝卜炖肉、糯米砣子、肉熬笋子、皮粉炖肉、云耳木耳汤则很少上宾馆宴席,其实从心底来说,馆子菜其味道、清爽和绿色、文化根本就比不了乡村柴火大锅熬出的原汁原味的土八道。

辞年节

在河市,有三个节要辞是不会省的。

端午、中秋、春节。

不过春节辞节河市人叫辞年,这是老一辈人还在保留着的传统习俗。

很多人求人办事的时候就会说:“帮帮忙罗,我今年到你家来辞年。”

实际上辞年只是在亲戚之间进行的活动,当然后来也发展到感恩来辞年的。如学生感谢老师,朋友感谢朋友,但这些现在大家都叫做送礼了。原因就是朋友、同事、感恩都不是亲人与亲人之间发生的,所以不能叫辞年,只能说送年礼。

河市人辞年必须在28前完成,所以腊月解年猪之后陆陆续续的出嫁之女会带礼物到娘家辞年,对象为父母、兄弟姐妹和健在其它长辈,成家之男则在本队(村)父母兄弟处打个转,然后会赶到已嫁外地的姐姐姑妈或者已到外地的长辈、兄长家去,就这样把过年的气氛传递到亲人身边。

在河市兄弟姐妹间的辞年,成家之男一般是小的辞大的,大的则给些回礼让小的带走,大的是不会辞小的的;出嫁之女回娘家则大小都辞。这个习俗是我从小跟着父亲辞年所领悟的。

我没有看到过外公外婆也没有看到过爷爷奶奶,见着的有三个舅舅、两个姑妈、两个大伯;父亲每年腊月28前必定带着我前去辞年,父亲走后,担子就由我来担了。

至今我记得从南渡口过汨罗江,望着楚塘西边山顶上一棵大樟树,那就是大伯家的方向;我屁颠屁颠地跟在父亲身后,一路北行,走过路边的一个小商店,经过一座小石桥,爬上一片竹林坡,坡下有一小水塘,*土山坡上就是伯父自做的连五间泥砖房了。

伯父家的*狗首先见着我们,先是“汪汪”长长地叫了两声,我则捡一粒小石子扔过去,大喊多多,它看清了我,就会飞过来,围着我团团嗅一次,然后一弹跳跑去给大伯报信了。

一放寒假,头件大事是母亲早早准备了礼物,给我下达到河市街舅舅家、楚塘大伯家、吴家棚姑妈家辞节的指示。

哥哥年龄比我大五岁,但他胆子小,也不想“走人家”,

就连舅舅大伯家的家门都没有搞熟。

工作后,也不用母亲交待了。28回来见着母亲她只问我:“去了么?”我说:“都出了。”她就满意地笑笑。如果忘记,她则来气,说“爷(父)亲叔代,娘亲舅代,老子又没死,怎能不去辞节?你要六亲不认么?”

在娘的骂声中我领悟到辞节这习俗原来是对父母亲源的一种维系,在老一辈人的心中是件比天大的事情,是怠慢不得的,何况完成父母的心愿也是孝的体现吧。

我记得父亲逝世时,我四个健在的舅妈、姑妈都哭得异常悲痛,那时我也不知道她们是真哭还是假哭,但在我每年去辞节的时候,她们都会泪水双流地跟我谈父亲看重他们的故事……我知道这是真正的血脉亲情啊,父亲心中有亲人,亲人心中自然也有父亲。

假如没有这一辞节习俗的往来,我想最有血脉的亲人也会变成陌生人的。何况“一代亲二代表三代了”呢?

打扬尘

小年之前必须完成的是打扬尘。大家都把“自扫门前雪”的家庭环境大清洁叫做“打扬尘。”因此腊月23这一天,大集体时生产队就会给大家放春节假了。包产到户后,这一天大家最有钱赚,也会放下,回家“打扬尘”,因为打扬尘在河市人的心中不只是打扫卫生那么简单,打就是打走一年中可能沾上的坏运气和灾难,以全新的面貌走进新年之意。

小时候看父母打扬尘还挺复杂的。父亲会把扫帚扎上一根长竹杆,先从房顶上开始清扫。

那个年代是没有楼房的,是集体所建的泥砖为主的简易房子,稻草盖顶,顶上也无天花板;小时候晚上可拿着手电到房屋顶上照麻雀;这儿的麻雀特多,一些年轻的吃货则间常照些麻雀用稻草烤着吃,我平生第一次吃的烤货就是“烤全雀”了;常听妈妈说围垦农场的时候,我们从河市老区搬到青洲新区时的房子是用竹杆搭芦苇而建的茅草房,我出生那年腊月时邻居煮年肉把房子给点着了,忙着抢东西的父亲,听到才两个月的我哭叫,才知我还在房内,他后悔地嗨一声,冲进火海把我捞了出来;我想父亲那时是不是很英明神武。他后来眼睛不好,就是那次救我烟熏落下的病根;他把我交给10多岁的三姐时她又没抱稳,掉到了水沟里。没想到我来这个世界才两个月却必须经历水火双重考验,是我前世欠下了什么债了么?

我记忆中的集体长房,好像也是蜘蛛的家,一天不落屋打开缝隙透亮的大门就必须先拂几下蜘蛛网;蜘蛛也想网人而食吧。所以平时手脚不够的角落中都会布满灰尘和蛛网,甚至冷不丁跑出蜥蜴、蛇、蝙蝠,晚上蝙蝠冷不防飞出,那个恐怖啊,都能从梦中把我吓醒。

父亲好像不理会这些,他看到蛇就会把它挑到稻田里去,看到蜥蜴则把它提到菜园里去,看到蝙蝠则赶出房间了事,他是不杀生的。做完这些他就先把房顶清扫干净了,接着就清理墙上蜘蛛丝,弄好之后,则对着泥巴墙向我们兄弟几个说一声“你们谁去弄几张报纸贴上吧。”

我屁颠屁颠地跑到支书叔叔家要报纸,他先翻看一下报纸的内容,选几十张没有毛主席头像的报纸给我们用。我看中一张报纸中央有毛主席头像的,要拿走,他不让,他是怕我们在毛主席脸上弄上米浆,而犯*治错误;但看我这么喜欢毛主席像,给了我一张毛主席彩色大头像。

我拿了毛主席像和报纸,一路蹦跳着跑回来。回来后我先贴上报纸,再在中间把毛主席像小心贴上,整个房间就新色起来。我觉得有了毛主席坐在我家中,房间也金光闪闪了。

到了29母亲还会喊我到支书叔叔那儿去要春联。

我这个支书叔叔5岁多就开始练习毛笔字,他的书法做了分场很多电排、礼堂、学校的招牌;今天看他的字一点也不比我们大书法家的差。支书叔叔其实早就写好了很多对联,问他要他才给,不问他要他是不会送人的。

在大门上挂上叔叔书写的春联后,我觉得年味一下子就浓郁起来了。

祭灶神

宋代的范成大在他的《祭灶诗》中说:“古传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云车风马小留连,家有杯盘丰典祀。猪头烂热双鱼鲜,豆沙甘松粉饵团。男儿酌献女儿避,酹酒烧钱灶君喜。婢子斗争君莫闻,猫犬角秽君莫嗔;送君醉饱登天门,杓长杓短勿复云,乞取利市归来分。”

据说灶王爷23、24日这两天要上天言人善恶,所以河市人一般选择在23这天祭灶,因为24是河市人给小孩“过小年”的日子。23这天家家会将灶台、几案、锅碗瓢盘打扫干干净净,在灶神像(大集体时在烟冲)旁贴上对联:“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并在灶前供上糖果,全家大小要作揖行礼许愿,希望灶神吃了以后,不说自己的坏话。这叫“送灶”,整个祭祀活动才算完成。

小时候我见过父亲偷偷祭灶神,现在很少有人祭了。因为现代灶也没什么地方祭了。

在民间传说中,灶王爷原为平民张生,娶妻之后不思进取,不务正业,终日花天酒地,最后败尽家业,妻离子散,沦落到四处乞讨为生。有一天,他乞讨到了前妻郭丁香家,他羞愧难当,一头钻到灶锅底下烧死了。玉帝知道后,认为张生能回心转意,就把他封为灶王,每年腊月二十三、二十四上天汇报,大年三十再回到灶底。老百姓觉得灶王一定要敬重,因为他要上天汇报。于是,汉族民间就有了腊月二十三、二十四的祭灶“小年”,祈求来年平安和财运。

童谣“二十三,祭罢灶,小孩拍手哈哈笑。再过五,六天,大年就来到。辟邪盒,耍核桃,滴滴点点两声炮。五子登科乒乓响,起火升得比天高。”则反映了小孩望过年的高兴劲儿。

在我的印象中,祭灶神这一庄重的仪式,随着老人一批批逝出,这种流传也消失在七十年代了,但保留了24过小年的习惯,就是灶神爷的“小年”让位给了小孩们。

过小年

过小年,现在也成了河市小孩过小年的一个风俗。

23的晚上,大人会要求小孩洗澡,穿上新衣服,还被要求小年不能乱说话,如“死”“不”“臭”之类的。为了防止小孩说胡话,墙上会贴上“童言无忌”“百无禁忌”的字条,以堵孩子的胡言乱语,然后给小孩们发点过年的红包。

24的中午,会给小孩做些爱吃的菜,如砣子、油豆腐炖肉等等,不会像年夜饭那么正规,但也不寒酸;现在也有人把一大家子小孩喊到一起在饭店弄一大桌的,通过小年联络下一辈之间的感情;晚上还会给小孩些溜炮、冲天炮、火炮纸玩,有为大年夜演习的风范;给的零食也比较多,有糖果饼干瓜子之类的东西,过去的瓜子品种好像不只葵花籽,还有西瓜、南瓜籽,是和油盐炒出来的,比现在的产品香甜得多;我就很喜欢吃南瓜籽。这一天要是新衣服玩脏了,大人是不会打骂的,赶快换下来让妈妈洗了就是。

所以从小我就真的认为24是小孩的过年日。

我记得有一年小年一大早收到父亲给的“巨款”红包后,第一件事是吆喝小伙伴们到河市街去买自制手枪的纸炮和吃的。

我们十多个同伴跑到河市街这儿逛逛那儿摸摸,最后买了纸炮后,又花2分钱每人买了根“油绞糖”,然后欢欢喜喜回家。

回家路上,我们边吃甜甜的“油绞糖”,边谈笑风生,叫着彼此绰号,一路打闹。没出半里地,我们手中就只剩纸炮了。

雄来子还舔了几下手上的渣渣说“真好吃,要多买一根多好。”这时我注意到艳狗屎正得意洋洋地舔着他手中的“油绞糖”,舌头和嘴巴还发出巴几巴几的响声,“现世”我们。

原来我们是一点点咬着吃的,而艳狗屎是舔着吃的,所以他手中的好像刚刚吃一样。因为“油绞糖”我们才吃出美味,就没有了,诱惑力太大,我们几个就围着他抢,他却死死地扣着不松手;没办法,一边骂他小气狗屎,一边在他的巴几声中流口水。

艳狗屎的小名就从此为他命名了。

洗年被

在河市这一带,28、29这两天像是盛大的洗浴节。

家家户户的被褥、衣服、鞋子还有碗筷必定在这两天要洗得干干净净。

赶上好的太阳天,乡亲会搭上竹杆或者用麻绳系住树枝杆,把花花绿绿的被子、毯子、衣服晒上,这些物件在风中成一道飘扬的新年风景;如果遇到雨水天,则要在火炉上烘干;火炉上必然出现一堆衣物,逼出湿润的香味儿。

我记得小时妈妈洗完的衣服被子,又必在米汤中浸泡一次,再洗一次水;因此过年的被子、衣服就都有了一种硬度,还会散发浓烈的米香,这种香味至今还在我鼻孔中荡漾。

实际上米不但是我们生命之源,它还有圣洁、尊敬、除瘟疫避厉*等文化意义。所以敬神祭祀祖先过程中都会用到米、在收*驱*的楚风中也用到米。我想先民而用米浆浆被子、衣服,是不是这个意义?

弄完了衣服被子碗筷的清洗,29的傍晚,妈妈会烧几大锅开水,叫我们兄弟几个洗澡了。因为在河市的习俗中,大年初一、二是不能洗澡的,说是会把一年的财运和福气洗掉。

小时在洗过年澡的时候,妈妈还会在澡盆内放些艾草、茶叶或者花露水什么的,过年澡就能洗出点香味。

弄好了这些,一家人就能清清爽爽地过年了。

理祖坟

“腊月二十九,坟头去理草”这天,我们会看到河市乡村的坟地上鞭炮声声,烟雾缭缭,展露出座座新色的坟头。

这是理坟之后产生的景观。

父亲在时,他早就准备好了纸钱,带着我到土塘爷爷奶奶的坟地上理坟祭祖,也顺便给大伯辞年。

父母过世后,则是我们兄弟年年为他们理坟,而爷爷奶奶的坟地很少去理了。

河市一带的理坟就是到先人的坟地后,先铲除周边的杂草或野生的树木、野刺,然后铲一点新土盖住坟头,然后插香放鞭,叩头作揖祭拜。祭拜之后旧时是要点个灯笼接他们回家过年的,现在只道一声“嗲嗲(爷爷)、娭毑(奶奶);或爷(爹)、嗯妈(娘),回家过年吧。”

“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发现在年关的时候,是更加浓烈思念父母的时候,那种思念是从幼小到年老的一种思念;而思念父母的时候,自己觉得还在童年时代,历历往事,如在昨日。

有妈的孩子就有家,没妈的孩子心空荡啊。

“爷、嗯妈,29我来请你们回家过年!”

开财门

腊月一整月的准备就为大年三十这一晚。

大年三十,一大早,河市人都会穿上新衣,戴上新帽,穿上新鞋。

河市人讲究“三十夜里火”,也就是红红火火过大年之意。必然把家里的炉火烧得旺旺的,没有使用煤炭的年月中,则是把木炭火燎得旺旺的。没有木炭则是在家中把柴火烧出明火,避免烟熏。

有的人还在这天上午挂上灯笼、贴上对联;里里外外就一下红火亮堂起来。

从外面看出红彤彤的春联在家家鲜艳,亮堂堂的灯笼在年味里高扬;“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等春联则添加了节日的喜庆。

晚饭后,就进入“三十夜里火”的前奏了。

一落黑,鞭炮会此起彼伏,灯火、焰火会把乡村照得通亮。小时满耳是冲天炮的呼啸,现在则是花炮的焰火在空中散开。旧时,全家人在热腾腾的火炉上守岁,聊天,现时则是在沙发上看春晚电视,全家的脚都会搭在大电炉上;小孩手握红包,不看电视的话,则会四处跑来跑去。大点的小孩则在外面燃放炮竹;看那家的花炮放得最多,放得最亮,放得最有新花样。有时童心未抿的父亲、爷爷也会加入放炮队伍。不看电视的大人们更多的是围桌打牌,一圈圈麻将籽将岁末的时光消融在指尖的欢乐之中。

12点一到,全家会倾巢出动,燃放长长的鞭炮,旧时是带着一种雷炮的长鞭,现在多为环保鞭加花炮,一阵子猛放,乡村的天空就像炸开了锅,到处明晃,将除夕之夜空照耀得如同白昼。这是河市过年子时开财门的习俗。放一挂长鞭迎接财神的到来。

“开财门,迎财神啰。”声声吆喝震动上空。

此时此刻,一些很有底蕴的老人便要占风向,验岁时丰歉,诸如发北风则兆丰收,发南风则兆水灾之类。

谚语云:“大年初一发南风,屋檐脚下爬虾公。”

这些说法十之八九都是灵验的,因此初一的天相就多了几分神秘。

团年饭

团年饭是家人一年的团聚,对过去一年的总结,也是对来年的一种期盼。

河市的团年饭旧时在子时前后,现在早六点左右,就是赶在晨时前。

“一年之计在于晨。”

划龙舟出身的河市人,都喜欢赶先赶快赶早。

河市人极重视团年饭,在外工作的人必定最迟在团年饭的时间点赶到家。开饭时期,没到家,肯定是要等的。

河市人吃团年饭,有摆放先人碗筷的习惯,也有关着门来吃的习惯,意在不让财宝跑了。

吃饭之前先举行祭拜祖先神明的仪式,再燃放长鞭开始关门吃团年饭。

河市人的习惯上有四道菜家家是不会少。首先是吃糯米砣子,是取新旧交替更岁交子的意思,也有增丁添子之意,又因为*澄澄的砣子像金子,高高的一大碗砣子,还打上三个草圈,端上桌象征着“新年大发财,驮(砣)着金银滚进来”之意;第二道菜是油豆腐和白萝卜炖肉,豆腐为方,萝卜为圆,招四方之财之意,而豆腐、萝卜都代表的是诚信、清白,这是老百姓最看重的品质;萝卜也是包治百病的良药,祝愿新年无病无灾;更重要的是萝卜在河市人心中为福,有福萝卜之别名;第三道菜是笋子炖肉,则是祝愿幸福日子年年高了;第四道菜是鱼,俗称“团年鱼”,顾名思义,就是年年有余和“团团圆圆又一年,辞旧岁迎新年”之意。当然条件好、人口多的家庭会上齐八道,加两个小菜,取十全十美之意。

看来家乡的饮食也充满着深厚的文化底蕴。

拜新年

河市人吃完年饭就进入了团队拜年程序了。

每家除了女主人留守等待上门的拜年客之外,其它家人则一起挨家挨户拜年。而家中的小孩早就和邻居小伙伴们背着个袋子,上门拜年去了,归家时必然装满一袋子饼干糖果。

河市有俗语“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年酒忙”。

说的初一是儿子媳妇孙子女给父母爷爷奶奶拜年的规矩,初二是女儿女婿带外甥孙子女回家拜年,初三四则是要办年酒客的时间。

到乡邻家那拜年前,要先到先人坟地拜年后再进行。也是选择在初一这天,这也是河市的拜年规矩。当然没来得及初三四去也是可以的。

我回家拜年原来是家家要上门窜一下的,见个面拜个年。年龄增大之后,则是选择家有老人的家庭前去拜年,有时还得落个座,谈谈家常和陈年往事。

老人说过去过年比现在更热闹,说是从正月初一到十五,村村是要舞龙的,也叫舞龙灯。

舞龙先要“接龙”。即挨家挨户发请帖,龙队会进入接请帖的人家舞龙表示祝贺,收了请帖的人家舞龙后也会主动给龙头挂上红包讨个吉利接龙进屋。祥龙进屋后,龙随鼓起,翻腾跳跃,大有腾云驾雾之势。欢快时,灯游龙卷,让人目不暇接,这种习俗我只见过2次。

初二则是女婿到岳家拜年了。女儿女婿带着一家子和岳父母一起吃个团圆饭。

初三四则是年前早就安排好的年酒饭了。主要宴请的对象是在外地的亲人,如父母亲的兄弟姐妹家人、前来辞过年的晚辈等等。

初五是不能拜年的。河市有句谚语:“年拜五穷(中),越拜越穷。”如果不懂这个规矩,在初五见面喊拜年是要挨骂或者挨打的,这是没“家教”的表现。

初六以后,熟人见面,则互道“请拜个迟年”。因为做生意的人大都在这天开张了,在外工作的人这天也会陆续返回工作地去。

赶五穷

为什么说“年拜五穷(中),越拜越穷”?

因为河市人相信初五是个“穷”日,穷日拜年,还能富么?

根据老人的说法,正月初五便已经是年尾了,经历了初一到初四的活动,此时各家各户都要打扫房间,要“圆年”了,春节准备的东西也吃得差不多了。这个年在这天要圆圆满满地结束。

另一说法是这一天会有五个“穷*”上门,来寻找替身,如果让穷*上身,这一年就没有钱赚了。所以河市人要“赶五穷”,要将“智穷”“交穷”“命穷”“文穷”“学穷”五种穷*赶出家门,为的是新年的顺顺利利。

其实仔细研究这五穷,是出自唐代大诗人韩愈之手,对于文人来说,最为重要的自然是文采思路,这五种穷实际上都是表示文人的文思匮乏,所以才会有赶五穷的说法,将其赶快送走。

不过到了寻常百姓家中,这五穷就变成了物质上的贫穷了,是他们最不乐见的事情。

初五一早,河市家家户户必定会燃放鞭炮,用炮声轰走“五穷”,放炮之后再来一次大扫除,用扫帚将“五穷”赶走。有人还会做出用扫帚扑打的动作,将“五穷”赶得远远的。

闹元宵

正月十五日,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元宵节。正月是农历的元月,古人称夜为宵,所以称正月十五为元宵节。正月十五日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也是一元复始,大地回春的夜晚,人们对此加以庆祝,也是庆贺新春的延续。元宵节又称为上元节。

按中国民间的传统,在这天上皓月高悬的夜晚,人们要点起彩灯万盏,以示庆贺。出门赏月、燃灯放焰、喜猜灯谜、共吃元宵,合家团聚、同庆佳节,其乐融融。

据老人说过去河市街、营田街都会闹元宵。白昼为市,热闹非凡,夜间燃灯,蔚为壮观。特别是那精巧、多彩的灯火,更使其成为春节期间娱乐活动的高潮。舞龙、舞狮、跑旱船、踩高跷、扭秧歌、唱花鼓、放皮影、弹道琴等百戏内容轮流上阵,一闹就会三天三夜。

很遗憾的是这种热闹场面我没有在河市亲眼目睹过,倒是非常向往先人的这种过节方式。

不过,在今天文化强国的战略中,元宵节文化活动回归民间各地也许就是几年后的事情。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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