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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6/27 23:08:00
彭洋出诊的医院 https://m.familydoctor.com.cn/ysk/347381/
                            

原创李依蔓三明治

采写

依蔓

年初,南方报业《南方人物周刊》旗下的人文旅行杂志《ACROSS穿越》创刊,当时在《南方人物周刊》做记者的刘子超和几位同事一起前往印度。他的任务是为新杂志的创刊号写一篇封面故事。

那时大家还对创办新杂志抱有极大的乐观情绪。相比起单纯的人文类杂志,旅行杂志因为题材的天然优势,在吸引广告或赞助方面应当不成问题。于是4、5个记者被派到印度,公款旅行40天。这样奢侈地扶持文字内容生产,在如今是完全不能想象的。

抵达南亚后,每个记者都有各自计划的路线,刘子超的目标是“佛陀之路”。从佛诞地尼泊尔出发经陆路进入印度,一路探访佛教记载中佛陀释伽牟尼慈悲度众的圣地,比如蓝毗尼园、菩提伽耶、鹿野苑、舍卫城、曲女城、王舍城、拘尸那罗、灵鹫山。佛教是大部分中国人对天竺的第一印象。

但行程刚开始10天左右,刘子超就在尼泊尔遭遇了一次交通意外。

一段喜马拉雅山地中不太平整的柏油路,一侧是山体,另一侧是地势下陷长满草树的沟谷。第一次骑摩托车的刘子超在行驶四五十公里之后有些疲累,一个拐弯没注意,连车带人侧翻摔在马路上,人因为惯性飞滑出去。他清晰听见自己的头盔在路面上一面撞得咣咣咣一面刺溜的声音,裤子磨破了,脚踝血肉模糊,疼得根本爬不起来。路过的当地人发现刘子超,扶他到路边坐下,还跳下马路另一侧的斜坡采了些药草,嚼出汁来给他紧急敷上。但因为还要把摩托车带回城里,刘子超拒绝了当地人让他坐大巴离开的提议,继续待在路边休息。

再次停下的是一辆小汽车。三个年轻人从车上下来,看刘子超的状况不太好便提出把他稍回城里,由他们其中一人骑着摩托车跟在后面。路上闲聊刘子超得知,这三个年轻人在尼泊尔开了一家私人戒*所,主要业务是把当地的吸*青年“绑”到山里,再向他们的家人索要戒*治疗费,一种在灰色地带游走的“绑票”。而刘子超坐的车,就是他们平时用来“绑”人的车。为表感谢,刘子超按国内标准大致估算了费用,付给他们相当于人民币元的路费,抵得上他们“合法绑架”业务月收入的一半。

回到镇上后,那几个尼泊尔“绑匪”送刘子超去诊所处理伤口,又帮他修好了摩托车,还给车行。刘子超甚至还跟着他们去镇上一户人家,看他们如何告知穿着传统纱丽的母亲,“你儿子吸*,现在在我们手上。”

这是9年前刘子超印度旅行的奇幻开场,开启了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以写作为目的旅行。

40天的行程结束之后,刘子超回到北京,用一个月的时间写完《ACROSS穿越》的创刊号封面故事,《车轮上的国度:穿越印度的火车之旅》。这篇文章后来被收录在刘子超去年出版的第二本作品集《沿着季风的方向:从印度到东南亚的旅程》中,同样是作为开篇。

文章的末尾,刘子超写到一位印度教徒对他说:“生命是一场幻觉。”这句话让他觉得可以停止对外来或往事的忧虑,因为“聚会是为了告别,到达是为了启程。”

到达是为了启程,也是作为一名旅行作家在路上的意义。

孟买的出租车司机

在印度时喝大扎翠鸟啤酒

在成为旅行作家之前,刘子超有好几年的时间感到非常迷茫,不知道自己可以写什么。

年北大中文系毕业后,从小在北京生活的刘子超来到广州,加入《南都周刊》。南方报业是那几年对媒体有向往的学文年轻人的首要求职目标,如果他们不去国外读东亚研究的话。入职之后新人们立刻跟着编辑们开选题会,有编辑和刘子超说,要不你去旁边工地和工人一起住,看看有什么可写的。南方报业位于广州大道中号,目前已是非常繁华的地界,隔着江对面就是小蛮腰广州塔,但十几年前还是工地和城中村。刘子超去工地门口转了一圈,觉得可能挖不出什么东西,还是要自己找选题。他看到一条深圳城中村拆迁过最牛钉子户获赔万元的新闻,决定去采访试试。

背后的故事让刘子超也感到意外。

新闻里的“最牛钉子户”叫蔡珠祥,家里一直拮据困难,年妻子怀第二个孩子时,蔡珠祥偷渡到香港打工赚钱,几年后又偷渡去了南美,和家人彻底失联,在当地结婚生子。年,蔡珠祥听华侨说深圳已成为经济特区且发展不错,于是辗转回国,没想到妻子仍未改嫁。回国后的十几年里蔡珠祥和家人拆屋改建,把房间出租给不断涌入的外来打工者,每个月坐收租金。再后来就是遇到深圳老围片区的拆迁安置,变成千万富翁。

偷渡、改革开放、城市改建、拆迁,中国近数十年的时代变迁浓缩在一个小人物的传奇人生上。

这个故事刘子超采了一星期,很快写了出来,字。编辑没怎么修改,他当月就拿到了报社里的好稿奖。接下来的三篇稿子,刘子超又都拿了好稿奖。一切过于顺遂,刘子超反而觉得好像突然失去了方向。尽管大学期间刘子超很明确自己毕业后要去当记者,他印象中海明威似乎说过,你想当作家的话,有几年记者经验是非常好的。

高中时,刘子超考入北师大二附中文科实验班,班里的文学氛围浓厚,他开始大量阅读国外现代作家的作品,托马斯沃尔夫、雷蒙德卡佛、海明威、卡夫卡。同学们也会写小说,彼此交流,他们还自费在出版社出了一本收录每个人作品的作品集,取名《离海不远》。高二那年,刘子超参加了第四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以一篇借鉴詹姆斯乔伊斯《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题目灵感的作品入围决赛,获得第二名,同班还有两位同学和他一起入围。那一年获得一等奖的有郭敬明、郝景芳。

新概念获奖后,刘子超接到一些约稿和作品收入合集出版的邀请,比如书商攒的《第四届新概念获奖者作文新选》,有一次甚至拿了元稿费,在当时算是一笔“巨款”。他用来买书和打口碟,攒了不少古典音乐的碟片。

大学考入北大中文系,似乎是一个文学青年的理想归宿。但刘子超有点后悔自己选了这个专业,因为中文系不教写小说,而是把文学作为分析研究的对象。他宁愿学一门语言,比如俄语、阿拉伯语,对如今的写作会更有益处。于是大学四年刘子超混迹于文学社团,在BBS上发自己的作品,写小说,写诗。当年的社团成员有几位如今仍从事文学工作,茅盾文学奖评委、作家、小说译者。

写小说、写诗,不是毕业后可以选择的工作。如果想要继续写作,非虚构特稿顺理成章是最适合的领域了。但为什么才写了几个月就失去方向了?刘子超也感到很困惑。

在《南都周刊》工作一年后,刘子超又转到同为南方报业旗下的《南方人物周刊》,开始写人物特稿,两年后申请调回北京。他的困惑依然没有得到解决。“还是在想,自己的作品在哪儿?特别是采访完作家或者导演以后,这个问题就会冒出来。”

思来想去,答案始终是一样的:不知道该写什么,有什么是真正值得表达的。于是,刘子超只好迷茫地在业余时间翻译美国作家约翰厄普代克的小说,发在豆瓣上。

年年中,刘子超完成《ACROSS穿越》创刊号印度的封面故事的两个月后,跳槽到了《GQ》,想着自己的职业困惑也许换个地方会得到解决,来不及让旅行写作的兴趣进一步发酵。

但仍然迷茫。一年之后刘子超辞职,申请到中德媒体使者项目,在德国待了三个月。在欧洲的那个夏天,刘子超去往德国、奥地利、捷克、匈牙利、意大利几个国家的十几个城市旅行,布达佩斯、维也纳、布拉迪斯拉发、克拉科夫、布拉格,回国之后开始记录这段旅程。他仍然记得动笔的那天是年9月3日,两个月时间写了6万字。后来这个部分成为刘子超第一本旅行作品集《午夜降临前抵达》的前半部分:夏。

奥地利因斯布鲁克的山巅

冬天的意大利的里雅斯特

写完欧洲行记之后,刘子超突然觉得以前那几年的困惑一下解开了,旅行文学可以成为自己的写作方向,自己感兴趣,也能写得好。几个月后,《ACROSS穿越》邀请刘子超回归担任编辑总监,在这份和旅行相关的工作里,个人写作和职业写作不再是相互冲突的关系。

但年并不是回归媒体的最佳时点。

刚毕业刚进入媒体行业时,刘子超和那一代的媒体人享受这个行业的全盛时期,媒体永远不缺广告,整个报业集团一年盈利四五个亿。但等到他再度踏回时,整个环境的下坡趋势是肉眼可见的,杂志按期出版,一期比一期更不乐观。一开始大家还寄希望于接下来某个时点就都会好起来吧,像我们对当下疫情的预测一样。但很快坏消息越来越多,减薪、裁员,甚至有几次工资都发不出了。

年,《ACROSS穿越》正式停刊。刘子超选择辞职,申请前往牛津大学路透新闻研究所的一个研究项目。牛津大学的项目结束后,刘子超回国,一边旅行一边写作,通常3、4月时进行一次短途,6-10月安排一趟稍微长一点的。在英国的那一年里,刘子超还重译了海明威《流动的盛宴》。他在牛津一家书店里发现了“之父”伊恩弗莱明的另类游记《惊异之城》,从英国回来之后将其译成中文版出版。这两本都是特别的旅行文学作品,关于年代的巴黎和年代的世界大都市,是时间上远方的未知。

小学时的某个暑假,刘子超读了一整个假期的《哈尔罗杰历险记》。

这套书一共14册,讲述了主人公哈尔和罗杰在亚马逊、海底城、食人国不同地方历险的故事,有的单册刘子超甚至读了4、5遍。《哈尔罗杰历险记》的作者威勒德普赖斯是1年代的博物学家,受雇于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及国家地理协会在世界各地进行科学考察。自文艺复兴以来,博物学家是第一批探索世界,拓展人类认识边界的人。这部历险记也拓展了刘子超关于“远方”的想象。

而第一次对旅行者有概念,是初中时看《鲁滨逊漂流记》。刘子超对旅行者形象的终极认识来源于鲁滨逊。

他觉得鲁滨逊身上有一种开拓者的雄心,同时又兼具冷静、理性和智慧。“这就是我对旅行者的终极想象。这种想象可能是从哈尔罗杰、鲁滨逊、理查德伯顿、阿拉伯的劳伦斯、罗伯特拜伦、布鲁斯查特文、奈保尔这样一路下来的。他们肯定都要去特别艰险的地方,但那些地方又特别丰富。他们独自前往探索,哪怕环境再艰苦恶劣,却依旧能保持内心的骄傲和自觉,所谓graceunderpressure。”

旅行确实是充满危险的。

在9年前的那次印度旅行中,车祸带来的影响其实持续了整个行程。尼泊尔的小诊所并没有处理好伤口,进入印度后,刘子超发现伤口只是表面结痂,内部仍然溃烂,甚至有一个小洞。印度尘土多,又脏,每天的行程都是暴走,一天下来伤口总会恶化,他只能买来消*液、棉花球、绷带早晚自行处理,擦去脓液,用棉花球堵上小洞,再用绷带缠起来。刘子超没有和任何人,包括同事和家人说起这件事,觉得没必要,直到走完40天的行程觉得拿到足够写作素材后,才踏上回程。回北京后刘子超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医生,医生告诉他如果再晚回来几天,搞不好就要截肢了。

而在他新书《失落的卫星:深入中亚大陆的旅程》的旅程里,让人心惊的片段也不少见。年刘子超在塔吉克斯坦一段前往帕米尔高原的公路上,两个小时里给警察交了九次钱,每次三美金。有一次因为两个警察实在距离过近,司机摇下窗户真诚地抱怨:“刚交过啦!”警察就挥挥手让他们走了。不久之后刘子超看到这样一条新闻:ISIS开车碾死了4个在塔吉克斯坦骑车旅行的外国人,没死的又下车补了几刀。就在他曾走过的那条路上。

帕米尔公路

但无论如何,旅行作家总是要在路上,不是在路上,就是在去往路上的路上。

去年9月初,刘子超到瑞士领奖,他的作品《乌兹别克斯坦:寻找中亚的失落之心》获得第一届全球真实故事奖(TrueStoryAward)的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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